Shanghai Landscape Photos Taken by U. S. Army Signal Corps, Sept.~Dec., 1945

  美国陆军通信兵团（U. S. Army Signal Corps）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只负责通信任务，他们还承担拍摄电影和照片的任务，拍摄的作品将成为国内新闻宣传的主要内容。很多美军通信兵部队拍摄的胶片，慢慢的变成了珍贵的历史资料。

  本文将向各位读者献上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9~12月间，由美国陆军通信兵团摄影师拍摄的上海风光照片11张。这批由笔者后期上色的照片涵盖了上海市区的如下地点：浦东陆家嘴、黄浦江两岸和苏州河口的航拍照以及诸多在沪美国军用机构和美商企业之特写照片，它们包括：南京东路美商沙利文食品号、福州路美商卫利韩公司、南京西路驻华美军红十字会暨美兵俱乐部（原西侨青年会大楼）、常德路美军招待所(原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天潼路驻华美国陆军军官招待所(原新亚大酒店)、扬子江码头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护航航空母舰 USS ANZIO、杨树浦路驻沪美国海军作战基地(原日本邮船株式会社汇山码头)和沙泾路美商海宁洋行。

  图1-4：1945年9月6日，来自驻日美军冲绳基地的一架B—29轰炸机向位于浦东陆家嘴的日军关押同盟国侨民之集中营空投食品等人道主义物资（图1）。空投结束后，B—29轰炸机飞过黄浦江上空朝浦西的集中营飞去（图3）。

  Two Original photographic prints by US Army Signal Corps of B-29 Bomber Dropping Food and Supplies to Detainees of Japanese at Pootung Internment Camp, Shanghai China, Sept 6, 1945 - 8x10The photos show a B-29 bomber dropping food and supplies for the detainees of the Pootung internment camp on Sept. 6, 1945. During World War II, Japan took many citizens of the countries they were fighting into custody and many were held at Pootung for the duration of the war. After the Japanese surrender, the US Army Air Force dropped supplies to the detainees prior to the arrival of surface forces.The first photo shows the B-29 over the camp shortly after the supplies have been released. The supplies are seen descending under parachutes.The second photo shows the B-29 moments later as it flies over the photographers location.Original notes from the US Signal Corps are attached to the back of each photo.

  浦东集中营 (Pootung Camp)，1943年2月成立，位于一片空旷的黄浦江临江地界上，树木稀疏，由数栋建筑组成。这里原是英商大英烟公司有限公司卷烟厂的堆栈，本不适合居住，后经过日军整修被用作集中营。起初只关押旅沪同盟国男性侨民，他们或是单身，或在战前家人已回母国，再或是同非拘禁第三国或亚洲人结婚的男性。据被关押营内人员回忆，“这个集中营条件很差，房间和地面很脏。到这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平整地面，这样才可以方便活动”。营内设备十分简劣，“当局仅供给日用品，管理人员毫无同情心，且不准营侨诉苦，营侨之要求亦很少答见。例如五宅房屋之顶，已破坏不堪，每逢大雨，屋内人便大感不便，营侨要求当局修理，但当局置之不理，结果只能由营侨设法取得少量柏油及石棉，自行修理”。此外，营内缺少基本的生活设施，“仅有二十五个厕所，以供一千一百人之用”。该集中营收容旅沪英国侨民、美国侨民、荷兰侨民共1112人，他们来自各行各业。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浦东集中营取消。该集中营的原建筑已经拆除，其址位于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北面的黄浦江畔。（来源：李健/苏智良《侵华日军在沪集中营考论》，原载：《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笔者略有改动）

  图5-6：1945年9月19日，由美国陆军通信兵团摄影师在美军飞机上拍摄的苏州河口至黄浦江两岸之航拍照。苏州河口北岸的百老汇大厦楼顶、外白渡桥和苏州河口南岸的外滩公园均清晰可见。此外，黄浦江上还可见两艘美海军军舰。

  图7-8：1945年末，从南京东路近慈裕里口向东南方近望。由近及远可见：CHOCOLATE SHOP (南京东路221号美商沙利文糖果饼干股份有限公司所开的门市部兼咖啡馆)、一茶飯店、美商上海电力公司、RESTAURANT MARS 和 美伦大楼。留意一辆汽车此时正停在沙利文食品号门口，车头方向表明此时的上海仍然遵循靠左行驶的交通规则，直至1946年元旦起改为靠右行驶。而此 CHOCOLATE SHOP 所在的大楼已在1980年代中期被拆除，建造华东电力调度大楼。现址为 EDITION 艾迪逊精品酒店。

  CHOCOLATE SHOP （沙利文食品号）是1930-40年代上海滩最家喻户晓的中高档西菜咖啡馆之一，为美商海宁洋行下属的沙利文糖果饼干股份有限公司所开设。其在公共租界西区的静安寺路(今静安区南京西路)、法租界贝当路(今徐汇区衡山路)以及龙华飞机场还开设有三家分店。

  图9：由字林报馆编辑、出版并发行的《SHANGHAI DIRECTORY 字林報行名簿》(1941年7月出版，第149页)刊登了汉登照相馆的登记信息。可见其地址位于沙利文食品号所在的南京路221号。

  图10：上海华文日报《海報 Shanghai Herald》(1943年8月17日刊第二版)刊登的一茶饭店之广告。最下方可见：「地址：南京路二二一號沙利文隔壁」。

  图11：1947年出版的《上海市行號路圖錄》(上册)。红色箭头指向处即可见南京东路223号的“沙利文食品號 Chocolate Shop”。可见1945年时的南京东路221号之门牌号到了1946-47年时已经改为223号了。

  图11所示南京东路223号 Chocolate Shop 沙利文食品号的东侧贴隔壁221号可见爱俪园大管家姬觉弥的觉弥商行。慈裕里一带的房子原为哈同洋行所开发的产业，图7之美商沙利文糖果饼干股份有限公司和汉登照相馆只是租赁此大楼作商业用途，该大楼的房契及其所在地皮的地契仍然归属哈同洋行。

  图12：1948年的上海航拍图(天地图)。红色箭头指向处即为原沙利文食品号南京路门市部 CHOCOLATE SHOP 所在地。

  图13-17：1930年代的美商沙利文食品号之英文菜谱。可见菜单上有圣代、午茶、三明治、沙利文面包、法式糕点、巧克力、夹心糖果、普通糖果、咖啡饮料和快餐等十多项食物选择。十多项选择下还有林林总总合计128种单项食品，真可谓琳琅满目。单是冰淇淋圣代就有31种口味可供客人选择，可谓应有尽有。(详见图14和图17之英文菜单，各个圣代单价从五角到七角法币不等)。其菜谱，特别是圣代的种类即便放到现在，也足可以比上海滩上任何一家咖啡馆、西餐厅和冰淇凌店有过之而无不及。

  出生于上海的英国著名当代作家巴拉德（小白劳德）曾深情地回忆起儿时每周六在上海沙利文食品号买冰淇淋圣代时的情形：“Saturday ice cream sundaes at the Chocolate Shop”。

  CHOCOLATE SHOP 所在的南京东路223号及至205号这一片房屋已在1980年代中期被拆除，建造华东电力调度大楼。现址为 EDITION 艾迪逊精品酒店。

  图18：1988-1989年竣工落成的华东电力调度楼是一幢综合性大楼，15层以下为办公、会议、科技情报、档案、电影厅、食堂、汽车库等，16层以上为调度室、计算机房、微波机房、通讯房等。这张照片的近景可见圣三一座堂及其钟楼。(其钟楼塔尖在文革爆发后被推倒，故当时已不可见)

  图19-20：现址为 EDITION 艾迪逊精品酒店。(图19来源：微信公众号“MAG誌”)

  图21：1945年秋，福州路53号近四川中路转角处的美商卫利韩公司五层大楼。大门上方可见公司创始人卫利韩之英文姓氏和公司名之英文简称“

  ”以及一面美国国旗。其西侧贴隔壁（照片右侧）的转角处可见“發達爾煙行”和“發達爾錢莊

  图22：上海美商英文周刊新闻评论杂志《THE CHINA WEEKLY REVIEW 密勒氏評論報》(1946年6月29日刊第88版)通版刊登了 William Hunt & Company (美商卫利韩公司)之英文广告。该公司为包括 Boeing (美商宝因飞机公司，今波音公司)和 FIRESTONE (发施登橡皮)等数十家美国公司在华代理销售上百种工业产品。

  图23：1947年出版的《上海市行號路圖錄》(上册)。红色箭头指向处可见福州路53号的“美商衛利韓公司”。

  图24：1948年的上海航拍图(天地图)。红色箭头指向处即为福州路53号的美商卫利韩公司五层大楼。

  图25-27：2018年3月，由笔者拍摄的福州路53号原美商卫利韩公司大楼。

  2015年8月17日，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布该大楼为上海市第五批优秀历史建筑。编号SN：HP-J-035-V。保护类别：三类。该大楼为钢筋混凝土结构，西方折衷主义风格。平面回字型布局。沿街主立面三段式构图，有贯穿2~4层的壁柱。（详见下图28-29）

  图36：从图21的左侧可见电线杆上仍旧悬挂着公共租界工部局时代（1945年秋时，公共租界工部局已经消亡2年有余矣）的消防栓标识“

  ”（红色箭头指向处）。表明其下方马路之上街沿（人行道）上设有工部局火政处（救火会）的海亭 (HYDRANT，即消防栓) 一座。而该座消防栓遗存至今依旧矗立于福州路街头。如下图：

  图37-38：位于福州路和四川中路口、在沪上已经营25年的老牌爵士吧 House of Blues & Jazz 大门内的一处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火政处海亭 (HYDRANT，即消防栓) 帮浦之遗存。经笔者多年来的田野调查，这是目前上海市区内仅存的一座表面仍可见公共租界工部局火政处（救火会）英文铭刻的消防栓。可见其表面铭刻英文：

  图37-38来源：《House of Blues & Jazz酒吧创始人林栋甫，用一生诠释上海男人的千般面孔！》(微信公众号“ShanghaiWOW”，2020年6月2日)

  不知曾荣获法国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的林栋甫先生可否将这块本应属于上海全体市民的工部局市政公共遗产重新移出自己酒吧的大门外，开放给大家观看？

  图39-40：1945年末，南京西路跑马厅北畔的金门大酒店（原华安大厦)、美国红十字会暨美兵俱乐部（原西侨青年会）大楼和国际大饭店（由右及左、由远及近）。如下图41-42：

  图41-42：1945年12月，南京西路跑马厅北畔的美国红十字会暨美兵俱乐部（原西侨青年会）门口站满了驻华美国陆海军官兵。可见图41大门上的英文牌匾：

  图43：1945年秋，张爱玲经常光顾的常德路（原赫德路）225号（愚园路转角处）的美军招待所，它原为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总店。常德路上的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曾是沦陷时期上海滩最为知名的豪华西式饭店及咖啡馆之一，抗战胜利后即改为美军招待所。照片上可见其底楼绝大部分木板门都处于关闭状态。不过，此时二、三层楼之间的外墙上仍然可见原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之英文年红（霓虹）店名：

  可见常德路225号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总店外立面设计趋向于简洁，墙面减少装饰，依靠形体来突出效果，强调水平线条、横向带状窗、水平向阳台和转角的应用。该店南侧贴隔壁（此张照片左侧方向）即为张爱玲寓所所在的 EDDINGTON HOUSE。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总店新屋于1942年8月2日晚开幕。

  “综合各种资料，1935年12月，起士林将分店开到了上海，店址最初选在南京西路静安寺附近，后来店址经过迁徙，但基本都不出这一区域，生意也一直不错。1938年8月，上海起士林在南京西路72号开了一家分店。1940年代初，总店搬到常德路225号（确实如张爱玲所说，在常德路角上，面向常德路）。战争期间由于起士林的德国背景，发展很顺利，尤其是常德路上的总店，生意兴隆，座上客常满。店名最初是“起士林糖果点心铺”，1940年代改称咖啡糖果店，1944年以后称咖啡馆、咖啡西菜馆。

  抗战胜利后，起士林作为敌对国侨民的产业被关闭，由重庆国民政府接收，其后南京西路分店交由中国人管理，常德路总店一度变成美军招待所，1946年夏天最终停业。” （来源：澎湃私家历史《

  笔者本人继续分析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之所以能在孤岛时期和沦陷时期的上海日益兴隆的根本原因不外乎是此段时期上海的德语人群大幅增加：

  (一) 1939年至1940年，数以万计的中欧犹太难民陆续抵达上海避难。口操德语的他们来到上海后，德商企业仍是他们惠顾的首选。其中，不乏一批中上阶层的犹太难民颇具购买力。

  (二) 1939年9月1日，二战爆发，及至1940年5月10日，德军向英法联军发动闪击战。在此期间，德国政府曾训令驻英法等同盟国及其所属殖民地的使领馆迅速撤离德侨(包括被吞并的奥地利和捷克斯拉夫侨民)至中立国。其中，有数以千计的德侨从英属香港、法属印度支那、英属海峡殖民地和荷属东印度乃至澳洲撤离，被当地德国领事馆安排前往上海公共租界等中立区避难。他们从南洋来到上海后，自然也是在沪德商企业产品的消费主力军。

  图44：约1936年夏的上海公共租界西区赫德路195号之现代派西式公寓 EDDINGTON HOUSE。其右侧（北侧）贴隔壁愚园路转角处的四层民居推测在1940-1941年期间被拆除，尔后建造了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总店新屋及其工厂。

  图45：上海英文周刊新闻报《The Shanghai Sunday Times 泰晤士報 (星期刊)》(1942年8月9日刊第7版)刊登了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总店新屋于上周日（8月2日）晚在赫德路225号开幕的新闻《Many Present At Kiessling, Bader Opening》。

  “上周日(8月2日)晚，一场宾客盈门的招待会标志着上海最新的高级饭店之开张——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总店新屋位于赫德路225号，近静安寺路。这次招待会至今令人记忆犹新。

  这家新咖啡馆重新装潢了现代化的设施，被邀请出席开幕招待会的宾客座无虚席。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德国籍董事葛乐泰 (A. Glathe) 先生和德国新闻处驻华代表 F. H. Glimpf 先生皆受邀出席。

  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上海总店经理 Scheel 夫妇以及特地来沪出席上海总店新屋开业典礼的天津分店经理 W. Reichel 先生在现场热情地招待来宾。

  该咖啡馆拥有一个华丽的阳台，沙龙管弦乐队天天都会演奏古典音乐和沙龙音乐。

  这家出售面包、饼干和巧克力的咖啡馆之门市部堪称沪上最为豪华的一家。现代化的设备和豪华的装潢是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的主要特征之一。

  面包和蛋糕就在该咖啡馆贴隔壁的食品加工工程内生产。这座铺满白色磁砖的工厂拥有华丽的照明设施、最好的机械设备和绝对干净的厂房，给客人们留下了极其良好的印象。厂方向客人们展示了巧克力的现代制造方法。为了确认和保证产品的质量，所有的加工都是自动控制的。”

  图46：上海华文日报《申報 THE SHUN PAO》(1943年11月17日刊头版)刊登了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的华文启事。

  画红框处可见总店新屋位于赫德路225号，原静安寺路72号总店变为支店。另外天津也设有分店(原总店)。

  图47：从左到右分别为1944年《上海行名录》、1945年《上海工商名录》和1947年《华商行名录》收录的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之登记信息。（来源：澎湃私家历史《

  1946年8月下旬，上海有报纸称本市华人咖啡馆主深恐昔日以高档而闻名于上海滩的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即将复业，便向苏浙皖区敌伪产业处理局密报其曾为德侨产业。嗣经该局调查属实，将其接收查封。

  图48：上海华文周刊《快活林 MERRY VOICE》(1946年8月26日刊，第二十七期，第八版)：《起士林被封内幕！》。

  1946年12月23日，上海各大华文日报皆披露了旅沪奥地利侨民要求苏浙皖区敌伪产业处理局发还被查封的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之产权的新闻。

  图49：上海华文日报《申報 THE SHUN PAO》(1946年12月23日刊第五版)：《起士林飯店產權生問題：奧僑民要求發還》。

  图50：1947年出版的《上海市行號路圖錄》(上册，第七十三圖，第302頁)。红色箭头指向处即为常德路225号愚园路转角处的原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总店。其南侧贴隔壁即为张爱玲故居所在的 EDDINGTON HOUSE 。

  图51：1948年的上海航拍图(天地图)。红色箭头指向处即为常德路225号愚园路转角处的原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总店及其食品加工工程。

  图52：1978年的上海航拍图(天地图)。红色箭头指向处即为常德路225号愚园路转角处的原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总店及其食品工厂。鸟瞰建筑物几乎和1940年代没有过大的变化。

  图53-54：常德路225号原德商起士林巴德咖啡糖果店总店及其食品加工工程之现址为上海宏安瑞士大酒店（常德路与愚园路的转角处）。